说话的准则

　　大学问家胡适是个很会说话的人，他对说话也很有研究，曾提出过说话的四点准则：

　　第一、“要有话说，方才说话”。这就是我们平常说的“有话则长，无话则短”。其实应该是“有话则言，无话则免”。无话可说时最好闭口，免得招人嫌。

　　从前，日本有个叫清藏的人。一天，他和朋友们一同到山上游玩。走到半路上，他们看见一只白兔香甜地睡在道旁的草丛里。一个朋友以为这只白兔已经死了，就说：“哟，你瞧，一只白兔死在这么个地方啦!”清藏听朋友这么说，马上掩起鼻子说：“原来是这么回事，怪不得我早就觉得这儿怪臭的呢!”正说着，白兔听到人声惊醒了，慌忙撒开腿跑了。那朋友吃了一惊，说：“嘿，原来它是在睡午觉啊!”清藏于是赶忙又接上说：“啊，怪不得我刚才看见它的耳朵还在动，心里正觉得奇怪呢!”从那以后，日本人就把那些无论自己懂不懂，都要随声附和，乱说一阵的人叫做“清藏的白兔”。所以说，遇人遇事，不去思考、观察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或高明，有说的要抢着说，没说的也要抢着说，必将贻笑大方。

　　第二、“话该怎么说，就怎么说”。说话一定要实实在在，明明白白，别玩花样，切忌装腔作势，哗众取宠。会说话的人，要言不烦，主次分明，实事求是，让人一听就明白;不会说话的人，则喜欢故弄玄虚，本来可用一两句话就能讲明白，偏偏要绕个弯子，旁征博引，反复论述，结果是啰啰嗦嗦，颠三倒四，词不达意，你不说我还清楚，你越说我越糊涂。

　　有这样一个故事，一堆人围在一起看一张画，这画究竟画得怎样，好长一段时间，谁也不肯张口评价。沉默之中，突然有位貌似很儒雅的长者，装模作样地开口说：“这画……咂!”他把嘴咂吧了一下。见没人理会他，他又说了一句：“你看，这画……咂!”又砸吧了一下嘴。这时大家都把目光投向了他，他这才说：“嗯，这画……还行……”

　　这位貌似儒雅的长者表演得真滑稽。然而，生活中，有的人为了维护自己的权威，加强自己的光环，说话时总喜欢装腔作势，故弄玄虚，把自己打扮成天才，什么都懂。而真正的大家，敢于说不懂，敢于说实话。2002年，诺贝尔奖获得者丁肇中回到故乡日照，别人问及日照应该怎样发展，他说：“我不懂，我不是经济学家。”在参观城市雕塑样品展览时，别人问：“教授，您说哪个好?”他说：“我不懂，你应该问建委主任。”他一点也不掩饰自己，该怎么说话，就怎么说。他不挂画皮，依然光彩照人。

　　第三、“要说我自己的话，别说别人的话”。国学大师陈寅恪曾这样要求自己：“前人讲过的，我不讲;近人讲过的，我不讲;外国人讲过的，我不讲;我自己过去讲过的，也不讲。现在只讲未曾有人讲过的。”所以，他平时沉默寡言，但一开口就是字字珠玑。所谓“听君一席话，胜读十年书”，他讲课时，往往是听课的老师比学生还多。

　　铁心文化传播公司的张总不仅能说会道，而且常有新奇观点。在一次工作会议中，他这样讲道：“有的人在我这里受了点委屈，就说‘此处不留爷，自有留爷处’。要我说啊，‘此处不留爷，没有留爷处’。‘此处不留爷，自有留爷处’给了懒人正大光明的借口，给了懦夫逃避现实的理由。可残酷的现实是，生活不相信借口，江湖没有理由。换个环境不如换个心情。与其精神胜利，不如自我激励。抱着死磕的信念，不信磕不死所谓的困难重重。而有的人总想跳过这些困难，简单地认为换个环境就能万事大吉，换了环境你依然会说‘此处不留爷，自有留爷处’。‘此处不留爷，没有留爷处’。换个环境，就像把淡水鱼放进海里，空间是大了，可是命也危矣。苛求环境，不如苛求自己。地球不会老围着你转——除非你是太阳。”

　　很显然，张总这样言他人之未言的观点是能感召听者的。人云亦云，鹦鹉学舌，是很多人说话没有质量的根本症结之所在。要尽量少重复别人，不拾人牙慧;要做到这一点，就必须独立思考，有自己的见解;而独特的见解建立在对知识和史料的大量掌握上。

　　第四、“是什么时代的人，说什么时代的话”。清人赵翼诗曰“江山代有才人出，各领风骚数百年”，语言也是如此，要不断发展、丰富才有生命力。因而，我们说话也要与时俱进，从内容到形式，从常用语到词汇，都要根据时代变化而不断调整，吸收那些鲜活的东西为我所用。否则，固守思维定势，“不知有汉，无论魏晋”，一张嘴就一股霉气，既会被人视为落伍老朽，也会影响说话的效果。

　　你比如说，五六十年代的年轻人夸什么东西好吃叫“倍儿好吃”;买辆自行车回来，在家擦得“倍儿亮”。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年轻人喜欢用“特”做副词，例如，谁的歌唱得“特”好听。八十后或者九十年代的年轻人，说家里妈妈做的潮州菜“超好吃”，听音乐会的感觉是“超爽”，看了某个歌星觉得他“超酷”。时代变了，语言也在变。

　　再比如，浙江大学法学院副教授高艳东在2012级学生毕业典礼中，用时下流行的“甄嬛体”讲道：“朕私下想，诸位书生必是极好的。众爱卿均是高帅富，众爱妃均是白富美。但是，请你们记住：法律只评价客观行为，而不关心主体形象。”不言而喻，这样的话更接地气，更受大家的欢迎。

　　说话是一种艺术，不论正式场所的侃侃而谈，还是茶余饭后的聊天闲谈，都有质量高低之分，效果好坏之别。平心而论，胡适定的四条说话标准看似平常，其实难度不小。但作为一个努力方向，他提出的这四条说话标准对于引导人们尽量少说废话，提高语言的含金量，增加语言的信息量，还是有意义的，“虽不能至，然心向往之”。

　　(编辑 胡国玮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