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工婴儿之辩：让论辩“自由流”流向广阔的人文视野

　　当人类遗传工程已经发展到几乎可以根据自身想法来设计人的时候，就显然已不仅属于科学界，而成为事关人类自身发展方向的大事了。这，也正是“英国全国辩论”的一个辩论题目。它的具体辩题是：“人类遗传工程是否走得太远”， 辩论的双方是：持“走得太远”的正方立场的西蒙兰克顿语言学校，持“走得不远”的反方立场的伊丽莎白女王语言学校。

　　辩论前一周，在辩手与评判专家们一起召开的“预备研讨会”上，“法官”们向选手开列出了“核心阅读书目”，其中有遗传学、人类学专著，也有新闻消息，要求进行要点摘录，名言背诵。此外，还开列出了“关键术语”。比如：人工婴儿、基因诊断、遗传工程、克隆技术、细胞核复位等。同时，还为选手开列了下列思考题目：人类遗传工程应该被界定在怎样的范围内?哪些属于科学问题哪些属于道德伦理范畴?人类再生产问题不同于医学的其他区域吗?人类遗传工程可以由个人选择吗?你是否认为国家制定法规有干预个人自由之嫌?………

　　有了这样的知识准备，在实际辩论中，双方辩手一经质疑、反驳，辩论的焦点很快便由“人类遗传工程”这一纯科学问题，转移到重点关注人伦道德和制度法规的协调上。这一点，正好反映出全英赛“自由流”的特点。具体地说，它的“转向”源于正方选手援引了这样一个事例：女遗传学家利用“前安放基因诊断(PGD)”———也就是基因的诊断和筛选技术，修复“缺损胚胎”，使家族疾病的遗传没有出现在新生婴儿身上。叙述完事例，正方的选手于是说：

　　除了PGD价格不菲外，人工婴儿对人类亘古的人伦道德提出了挑战。比如，由谁来决定孩子应当拥有比父母更好的遗传基因? 其远景也令人生疑：人类的智能今天既然能为一种遗传疾病找到根除和替代的办法，那么，明天就有可能用到智力、容貌之类的选择上。父母可能用PGD 筛选胚胎，为孩子找到某些中意的特征：坚韧的免疫系统、强健的体魄、聪明的脑子、漂亮的形态等，那么，孩子的产生方式便全然不同了，就会很快从筛选基因过渡到筛选胚胎和婴儿阶段，它能不带来一系列道德的、人伦的冲击吗?PGD的最终结果会导致人外形的趋同化，而那些没有钱的人形象自然无法和有钱的相比，进而加深贫富人群之间的矛盾，这是一种可怕的事情。

　　虽然正方强调PGD可能带来的社会问题，但是，反方辩手们也不甘示弱，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遗传工程所能带来的对付人类疾病的好处上，实施“攻其一点不计其余”的战略，而且强调辩论所讨论的是科学问题，而不是社会伦理的问题。

　　与此同时，反方辩手也反驳了“代价昂贵”的责难，认为生命更为可贵;父母追求完美婴儿，也是天赋的权利，而且对人类来说，高智商的遗传设计比要求美貌更为客观。

　　不过，正方辩手丹尼尔表现更为出色，他给予了全场最精彩的一次反击：

　　人类遗传工程的支持者们告诉我们，只需细心地和负责任地运用PGD技术，这个世界就自然会成为没有疾病的世界。但是正如我方辩手预测的那样，基因修改技术很可能被误用，它不加节制发展是可怕的。而我方对人类遗传工程的反对，是基于看到了人类在科学面前，由于无节制而可能带来的负面作用。

　　打个比方说，有点像你观看一栋房子。首先我所希望的是这个房子外观是否漂亮。可什么是漂亮的标准呢? 我们有一个大体的漂亮定义、基本的规则和长宽比例，比如所谓的黄金分割律。这确实能愉悦我们的眼睛;然而，事实上漂亮是相对的，也是主观的,它更多地依赖于个人的口味和个性。在概念性的艺术观念中，我们突出的不过是符合时尚潮流而已。可见漂亮这类概念有多主观和消极!如果漂亮的存在只是因为它能愉悦我们的眼睛, 我们又怎么可能挑选出最美丽的基因呢?

　　针对对方所谓“高智商的遗传设计比要求美貌更为客观性”的观点，丹尼尔反驳说：

　　智商是什么? 不过是欧洲人抽象出来的一个标准而已，不过是一个“白色智商测试的游戏”罢了。澳大利亚土人在算术和自然科学能力上是低下的,可他们的视觉、记忆和航行技能却远胜于澳洲的白人移民。当我们知识成倍增长，使我们发现自己的头脑越来越聪明时，或者有“极端天赋”的头脑时，根据所谓智商标准衡量，那不过是说我们在算术和逻辑方面的“极端天赋”感觉罢了,可能我们在感觉能力、读写能力和情商上,在表达复杂的想法和创造力上，恰恰是低下的哩。

　　那么，如此一个兼顾到自然科学能力和视知觉能力的两全其美类型的脑子，我们可能从孩子身上得到吗? 我们居住的星球，它正在变成越来越可以判断的样子：接受什么?排拒什么?那可是一个可能全然根据漂亮和美丽、智力和个性之类我们自己的想法来进行判断的问题。我相信，这样的人类遗传工程肯定是不道德的。只是它存在于我们社会中，存在于人的心头，所以才成为了大家难以排拒的特别原则。其实，从天赋人权的角度来看，人人都是平等的,造物主给了我们同样的身躯、头脑，如果我们忘记这些基本点，那么，我们人类不是将会失去最后一个立足点吗?

　　丹尼尔的辩才，得到全场一致的好评。

　　著名演员、编剧杰克·克拉夫赞赏说，在对于科学的公开理解上，西蒙兰克顿语言学校的辩手们达到了相当高的标准，他们对人类的未来、科学的未来，都有清醒的头脑，有极佳的智慧、分辨能力和自信心。

　　最后，西蒙兰克顿语言学校队获得了胜利，丹尼尔获得了最佳辩手。

　　(责任编辑  李超智)